毕业照是再普通不过的青春纪念。 一个人从小学到大学,可能会有不同时期的毕业照,它是同学们离别的缩影,更纪录着一个时代的印记。人们只所以对毕业照都记忆深刻,影响深远,还因为它是一个特殊的纪念和同学间的一种念想。然而,当我每次看到在山崖下拍摄的初中毕业照时,心情总是不能平静,尤其是看到前排席地而坐的同学由于没有可供自己选择的位置,坐在陡坡的边缘两脚悬空,完成了这张人生的珍贵照片,心里不免会有些酸楚,但更多的是对家乡文化教育在艰苦条件下取得的辉煌成绩而自豪。家乡文化教育80年艰苦发展历程的一些记忆会闪现在我的脑海里。
我的家乡毛岭村,位于豫北济源市坡头镇西北部6公里处。那里两山夹一沟,面积十多平方公里,是一个丘陵地区,居住着两千多口村民。那里也是一个英雄的村庄,革命战争年代,她是杜八联革命根据地的坚强堡垒村,是根据地的政治文化中心,为解放事业做出过突出贡献。
毛岭村以毛小刚的故事而得名。传说毛小刚到白龙庙为老百姓祈雨中得罪了白龙王,返回的路上遭雷电身亡,当地群众为纪念他将此地取名为毛岭。解放前毛岭村识字人很少,村民受尽了没有文化的苦。自从有了中国共产党的领导,重视了文化教育,各项事业才有了大发展,也留下了许多感人的故事。史料记载,毛岭村的文化教育曾普及和影响着周边地区。
毛岭村的最初教育从私塾开始。民国建立时,村里有三所私塾学校,分别在汤王庙内,寨弯上院李宗仁家,草楼庄(现属清涧村)的刘德茂家。规模不大,一校仅有一两个教师、数名学生。后来成立了国民小学,都迁入到汤王庙上课,由本村师长李宗仁、李德胜、杨丕秀、李德秀和外地一个赵姓先生任教,学生人数近百人。除招收本村学生外,还招收外村的学童。那个年代它的教育覆盖了周边的十多个村庄,已经是很超前的了。
1938年2月,日本侵略者占领了济源城后,毛岭国民小学改为抗日小学。由李宗仁担任校长,杨丕功负责日常事务,分四个年级复式上课,除了教授文化知识,还扛起了宣传抗日,唤醒民众,站岗放哨,查汉奸,保卫家园的任务。毛岭、连地、留庄“东三村”成立了儿童团,李德保担任团长。后学校被迫停办。许多家庭逃荒外地,部分学生转入泰山庙县立十六完小读书。
1944年8月,杜八联解放后,学校恢复了正常教学。由于日本人占领时修炮楼拆掉了汤王庙,学校被迫安排在南沟胡同的杨丕秀、四队的李继世院内(当年毛岭酒家祠堂所在地)。学生也由二、三十人增加到五六十人。1950年,随着学生的增多,村里发动群众献工献料,兴建学校,将四队和南沟学校合并成立了毛岭小学,搬到大队部窑洞内和寨东5孔窑内(现在德俊、德保老院)。1952年,毛岭学校改为县公立(初级)小学,招收1~4年级学生,校址搬迁到九队李继功、李德明院内,另有学生在九队饲养过牲口的三孔窑洞内上课。后来又利用九队上面的五孔窑洞办起了完全小学。当时的清涧村学校没有高年级班,四年级以上学生都在毛岭学校就读。那些年,师生都是拥挤在偏僻、狭小的“宅院”里进行着艰苦而单调的教学活动。往往是窑洞的前半部是学生教室,后半部是教师办公,师生们使用的都是土桌土凳。当时由于受交通和居住条件的限制,为了学生安全,方便低年级学童就近上学,村里还在相对集中的杨树沟、铁炉沟成立了小学,在下西庄办过一个低年级教学点,招收一、二年级学生。上个世纪60年代初,村里在后寨弯平地盖了三排六间土木结构教室,仍有部分学生在窑洞上课。1966年毛岭村成立了戴帽初中。1968年,李继科、酒绪宏、曹学文等返回家乡后开办了初中班。
1972年,随着学生的增多,村里在寨东十亩平地建立了36间砖瓦教室,教学条件得到了改善,从此结束了毛岭学校在窑洞上课、使用土桌土凳的历史。1974年,毛岭村各校合并到寨东校区。在完全小学和初中的基础上,1975年又办起了(三届)民办高中,实现了村完全小学和中学教育。
毛岭学新校区坐落在美丽的东寨弯小河旁,那里风景秀丽,河水四季长流不断。校舍旁的山脚下有一眼山泉。泉水甘甜,清潵见底,是师生们的饮水源地。美丽的校园也吸引了八方的学子们。来自孟津宁嘴、王良,坡头清涧、佛涧、大庄等村庄的初、高中学生相聚在这里。生源的猛增,学校就借附近农户的院子无偿给学生提供住宿,当时的在校学生人数曾一度达到千人之多。由于受地理环境的限制,学校周边没有平坦的地方,师生们都是在山崖下寻找活动场地,照相也自然安排在那里。毛岭学校艰苦条件下的好传统一直在发扬,师生们没有被困难吓倒,他们教得认真,学得扎实,教学成绩突出。据不完全统计,从毛岭村走出去获得本科以上学历人数达500余人,其中获得硕士、博士、博士后、具有中级以上职称或团职以上干部人数达300多人。毛岭学校还多次被评为济源市(县)集资建校、勤工俭学先进单位,受到表彰。
毛岭村教育的这些成绩和荣誉,都来自于村委会的重视与支持,津透着一代代村民们为文化教育的付出与努力,津透着一代代乡村文化教育者的辛勤汗水。学校在多次搬迁建设中,村委会都发动群众,充分调动社会各方面积极因素,动员和鼓励社会上有识之士和广大群众同心协力,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有物捐物,像当年支援革命那样支持学校文化建设。集资建校,党员带头,教师、老干部领先,各生产队支持,出工出料。有的群众没有钱,在自家生活还十分困难的情况下,拿出家里不多的粮食送给村里支援建校,表达自己的一份心愿。五保户为了村里的文化建设,弯着腰,拄着拐杖,把卖鸡蛋攒下的十几元钱交给村里。村民杨丕功,当年学校的创建人之一,把做生意省吃俭用节约下的一万元钱拿出来支援学校建设。建校中,一点水泥、白灰建设者都用手拢起放回灰槽里,不舍得浪费群众的一点血汗钱。除水泥外,所用的石料都是群众就地取材,村里还自办了砖厂,能省则省。运输水泥困难,为节约开支,大家都带着干粮,拉着平板车往返县城,没有下过馆子。老支书李继英、李继世、李德香、张建正、李继元等都是建校的有功之臣。
学校处处为村里着想,全体师生更是珍惜来自不易的学校生活。为节约开支,他们勤工俭学,自力更生,师生齐动手,平整校园,粉刷墙壁,整修道路、操场,清理厕所,都利用业余时间干,减轻村里的负担。1974年以前,学生们上学都是带着自家的凳子,每学期还要缴纳一些学费、杂费、少许的班费。尽管费用不多,但许多家庭因交不起这些钱犯难,个别孩子还因此缀学。1974年之后,学校按照毛主席“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,必须同生产劳动相结合”的教育方针和“以学为主,兼学别样”的指示精神,带领学生走出课堂、校门,勤俭办校,大搞科学实验,树立教师为革命而教,学生为革命而学的思想,为全社会“粮、棉、猪”三上纲做贡献。这样不仅免去了学生们的学杂费,还余有资金进行校舍建设和班级开展活动。
治理毛岭河,学校一马当先,任务到班,责任到人,造田种地几十亩,开展农业实验田。建立校办工厂。老师们白手起家,克服困难,东到孟县(现孟州市)、沁阳柏香学技术,北从济源拉原料,试制成功了质量较高的“学工肥皂”。这不但使师生学习了生产技术,解决了学校的困难,更主要的是使学生的书本知识学得更踏实、更适用,理论联系实际。
为节省匠工资金,学生们利用课间、星期天、节假日亲自动手修桌凳、门窗,栽树养花种草,美化校园,使校容面貌焕然一新。学校承包大队林坡地200余亩,带领学生修树剪枝,挖坑育林,将每年近千元的收入用于校舍建设。学校的围墙及房顶修缮大多是师生们利用假期动手做。有时因缺乏经验,灰浆不上墙,老校长就带头用手往墙上糊,后面的人跟着用泥抹抹平。就这样学校实现了校舍、课桌凳、院墙、大门、厕所、活动场所的六配套。曹学道、酒同功、行高峰老校长功不可没。
扫盲是乡村教育中的一项重要工作。上世纪五十年代初,毛岭村里文盲达90%以上,扫盲工作任务繁重。1950年,李德保在留庄乡扫盲委员会工作期间,看到村里扫盲工作滞后,旧社会深受过无文化之苦的他主动要求回村。在村委会的支持下,他帮助村里建立八所民校,和李维新、琚俊荷亲自给脱盲班上课,最大限度地发挥农校作用。他们因地制宜,因材施教,采取闲时多教,忙时少教,紧密结合村中心工作,服务农业生产。坚持白天两小时学习,把民校办得四季常青。农忙时白天村民不能学,他们夜里上门补课。教师跟着学员走,课堂搬到田地头。顺利完成了全村扫盲任务。1952年,李德保和杨丕功还在德化老院举办了三期初级班、高级班,规模都在50人以上,招生区域扩大到大峪及周边一带。
解放前农村几乎没有文化生活,毛岭也是如此。1951年,中央华北老区慰问团访问杜八联,在毛岭村上演了第一场无声电影,村民们才知道电影是何物。解放前村里只有民间社火,50年代初,在李德保指导下,以老松为代表的村戏剧团成立。他们自编、自导、自演各种戏剧,宣传党的政策,活跃群众文化生活。大家积极性很高,人人参与,个个都会演节目,培养了一批文艺骨干。后来以李德聪、李二平父亲为代表的民间说书,以李宗义、李继功为代表的民间社火、杂技,以及以周发财、路传军(又名路黑孬)为代表的毛岭村同乐会这些民间娱乐活动不断开展,政府送戏送电影下乡,村里老干部捐款又建立了毛岭村杜八联图书馆,加上广播、电视的普及,丰富了村民文化生活。六十年代起,以李继林、老松为代表的毛岭村豫剧团正式成立,活跃在村文化舞台。村里盖了戏剧舞台,闲暇时间排练节目,每逢村里四月初一传统庙会、春节、中秋节或盛大活动都为群众演出节目。七十年代后,村里和学校都成立了文艺宣传队,除了宣传党的方针政策、科学种田外,还排演文艺节目到田间地头为村民们演出,参加县(乡)举办的文艺调演,名震四方。
80年弹指一挥间,随着农村生活发生的巨大变化,乡村文化教育也得到了大发展。以后学校并点,毛岭学校结束了光辉而坎坷的历史,完成了它的使命,当年的村剧团也退出了乡村舞台,取而代之的是乡村文化大院建设。但毛岭村八十年文化教育发展的峥嵘岁月却永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,他们的光辉业绩将永载史册。(作者 李继万)